面前的尹娇娇沉静安稳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贵府小姐的端庄有礼。
她那双眼睛静静一转，到教方姨娘看不明白了。
“姨娘，不是我不想帮你，只不过这是祖母立下的规矩，我一个庶女人微言轻，哪里能改变什么。”
尹娇娇说着，又给方姨娘倒了杯茶。
“二姐姐被关禁闭，我身为妹妹心里自然也不舒服，可是，她是自己冲撞了贵人，还差点连累尹府上下，这顿罚祖母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。”
她循循善诱，话里全是逻辑。
说的方姨娘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。
她闭上眼睛，一狠心，抬脚就跪了下来。
“算姨娘求你了，你就替你姐姐去老夫人那里求求情。”
“老夫人她看在你和慕小王爷相熟的份上，一定会答应你的。”
她话里带着一点歇斯底里，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大房老爷年关就会回来，本来明月就不受宠，若是再关三个月禁闭，恐怕日后尹府上下便再也没有她们娘俩的一隅之地。
到时候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。
方姨娘这么想着，忍不住伸手去拉尹娇娇的袖子。
“唉。”尹娇娇叹口气，面上十分为难的样子。
“也不是不能帮你们，只不过…”
她抬起眼皮，忍住嘴角浮现的冷笑，继续说：“我母亲大病一场，府里又没什么靠得住的人。嫡母那里又压的紧，我们娘俩在这府上真的是孤立无援。”
“若是方姨娘肯在我父亲回来时，帮上我们一把，那二姐姐那里我自然会求情。”
少女一双眸子灵动多姿，带着一分平日里少见的狡黠。
话说到这，方姨娘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了。
只能连忙点头答应了。
等送走方姨娘后，尹娇娇唤了小离进来，一番梳洗便睡下了。
因为宴会时苏缤纷承诺会让她爷爷给母亲看病，尹娇娇心里的石头落下，觉也睡的沉了些。
第二日。
天光大亮。
即使有细碎的阳光落下，却依然冷的紧。
尹娇娇一早起来，便去了老夫人那里。
然后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。
没过多久，苏缤纷的爷爷就到了。
老人家一身轻装，目色深沉。
但是却意外的很好说话。
尹娇娇引他去了沈姨娘的院里。
“娘，这是宫里的太医，娇娇特地把他请来，给您看病。”
尹娇娇扶起沈姨娘，目光落在她日渐苍白的脸上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。
“好，你有心了。”沈姨娘说话有气无力的。
“这位夫人病了多久了？”
苏家爷爷放下药箱，一只手按在沈姨娘的脉搏上。
“回大人的话，有大半年了。”旁边的刘嬷嬷出声回应。
“嗯…病得确实不轻，一般大夫看不好也正常。我给她开几方药喝下，保证一个月里药到病除。”
苏家爷爷信誓旦旦的收回手，对上尹娇娇有些迟疑的目光，微微一笑。
“怎么，小姑娘，你不信我？”
“不是。”尹娇娇摇摇头，沉吟着说：“只是您的大恩大德，娇娇不知该如何回报。若是给您钱财怕是会落了俗气。还不如……”
“怎么？你还有别的我能看的上的东西？”
苏家爷爷撸一把胡子，嘴角含笑。
“自然。我和您的小孙女玩的甚好，您和她说，她以后的姻缘便包在我身上了，保证合她的心意。”
尹娇娇一脸正经的说完，苏家爷爷便大笑着走了出去。
显然是不信她的话。
————
日子过得顺心时，时间便从指缝里飞快流逝。
转眼间，离年关就差不到十天了。
而沈姨娘自从喝了苏家爷爷开的药，病情好转了大半，现已经能走路散步了。
尹娇娇唯一求的便是，等她父亲回来，沈姨娘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谈笑风生。
虽然她的母亲平日里不争不抢，处事不惊，可尹娇娇还是心疼她，明明是二十年华，女子最美好的岁月里，却不得丈夫宠爱，总是独自一人守着空房。
前有正妻压着身份，后有女儿需要保全，一个姨娘想要在这个大家族里生存下来太难。
从前的尹娇娇不懂自己母亲的心酸和坚守，现在的她便心里发誓，要把这一切全都补偿回来。
这几日，她没事便往母亲那里跑动，帮她置办些年货，闲下来时母女俩便谈谈心。
临走时，沈姨娘便亲自送她出来。
外面天冷，风也大，尹娇娇挥着手就想推她进去。
结果沈姨娘一顿，像是看到什么，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。
尹娇娇急忙问：“娘，怎么了？”
沈姨娘收回目光，然后没由来的叹了口气。
“是我没用，只是个不受宠的姨娘，平日里大夫人克扣些月银，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，可哪知道如今她连你都搪塞敷衍起来。”
沈姨娘掀起尹娇娇的衣袖，心痛道：“这里的衣袖生生短了一截。现在是冬天，你若是冻着了，可怎么办。”
她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，刚刚的话不过随意指出来，可到了尹娇娇这里，却让她生出了别的想法。
如今府上的人都狗眼看人低，因为她的母亲不受宠，那些人就多次明里暗里的颠倒是非，乱嚼口舌。
大夫人虽然心里明了，却一直放任不管，就像是无声的肯定，助长了妖魔邪气的滋生。
尹娇娇觉得，她需得站出来，狠狠的打烂那些人的嘴脸。
让他们知道，她和她的母亲是江南沈氏的血脉，高不可攀，不容任何人轻视和凌辱。
“娘，这是小事，你身子重要，先回去吧。”
尹娇娇说完转身往外走。
她的背影在寒风中变得越发弱小起来。
可那个少女的步伐却如此坚定和有力，仿佛要从无数的荆棘里破开一条生路来。
